不敢辞职的基层公务员:走出体制我可能什么都不会
素白也发现◆■★◆◆■,如今社会上的许多岗位招聘,都有35岁年龄限制◆◆★。而她的年龄,正在逐渐逼近这条线,“没有某项过硬的技术,年龄反而成为了我的阻碍。”她举例说如果现在去当基础工人,“为什么人家不选年轻的呢?◆■■■◆◆”素白的另一个体会跟吴淼相似◆★◆★◆,“在体制内工作像是温水煮青蛙,让人逐渐失去适应外部社会的能力★★。我在体制内什么都会,但好像出去了之后什么都不太会。”
素白曾被抽调到县里◆◆■,许多人会抓住这个机会留用,实现晋升★■■★。但素白却在工作了半年后主动申请回乡了◆■◆★,她解释★★,原因是“开盲盒■■◆★■★”失败★★,遇到了一位脾气刁钻的领导,写出来的材料一直不能得到认可★★■★。★★■“工作不累人,情绪才会压垮一个人★★”◆■◆◆★,素白说。如今,和张陶以及大多数的乡镇公务员一样■■,她对晋升已经显得随遇而安★■■◆■◆。
基层工作中突发事件多,不时的交通保障工作、全国性的安全排查、防范各类自然灾害都是工作高峰期■★★★◆,阶段性战略任务也是一件接着一件,素白刚入职时正值脱贫攻坚,紧接着2017年中央环保督察,她记得自己从五月到十一月没有休过一次周末■◆,经常加班到夜里11点★◆,偶尔还通宵◆■■■★★。再接着是疫情暴发,她要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起床组织群众做核酸,到各个封锁口值班,如今又在持续进行乡村振兴■◆◆■★。
如今考公考编已经成为年轻人的主流选择★■★■◆★,但在素白的观察里,乡镇基层始终处于缺人的状态◆★■,“留不住人,乡里条件差、工作多、待遇少,大家都想去城里。◆★■★”那么★■■■,是哪些人曾经选择考去基层,他们的工作感受如何★◆★◆■?又是什么留住了他们?
如今吴淼已经40多岁,她发现,随着年龄越大,走出去的勇气就越小。她渐渐意识到,自己在体制内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抗压、交际◆■、细节能力,即便能转移到体制外的工作中,也无法直接带来创收。吴淼是经济学专业毕业的■◆★◆◆★,专业知识早就荒废了,加上缺乏职场经验■■■★★★,吴淼觉得,如果在效益第一的筛选机制下■◆■★,自己估计是最先被淘汰的■■◆◆■■。
进入体制内绝非“躺平”,工作的繁琐只是基层公务员落差的一部分。在西南地区■◆■★■,素白升到副科级后★◆,每个月拿到手的薪资是4100元,不到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,扣掉1800块的房贷、1100块的车贷后,还剩1200块左右的生活费◆◆★,需要覆盖水电网费■■◆、结婚送礼、请客吃饭等各种开支。
学会工作语言只是一个方面,吴淼也是一名基层公务员,是随丈夫退伍转业后安置在街道办事处的,至今已工作8年。她说自己原本的性格直率刚烈,比如领导要求,所有的工作都要拍照留存记录,并发送在工作群,吴淼一开始不愿意,觉得表演性质太强,但后来发现,不发照片,就会被认为没有做事,也就慢慢顺从了。
基层公务员,一般特指县区及下属乡镇、街道的公务员■◆◆★■。素白就是这样一位基层公务员,在将近7年的时间里,素白每周都要开过狭窄、崎岖的盘山乡道,一圈又一圈,历时50多分钟◆◆★◆,从日常居住的县城到达工作的乡上◆★★■★。
吴淼倒是切实地思考过走出体制★★。几年前,朋友家的孩子高考填报志愿,她帮忙检索数据,做研究、下判断,最后的录取结果如了各方的愿■◆。这件事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,一度想辞职做高考报考咨询。
在北京某街道当公务员的小雅月薪高一些,能达到1万★◆。但在北京◆★,这个收入远不够买房置业。小雅曾认真计算过半辈子买房还贷和一辈子租房★◆★◆■★,哪个更划算,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后者,但同时,她又难以忍受随时搬家的风险■◆★,以及不能随心所欲地布置自己的房间★◆◆■◆■。小雅说,以前和身边同事聊起过这个话题,有人曾在单位崩溃大哭。
因此★■◆★★◆,他认为“真正意义上的逃,是实现财务自由后,逃出整个人生的困境★◆■★”,而“体制外看上去自由,其实也有许多无形的手在按住你★◆★■■★,如果风险来临,失去生活保障的时候,就真的失去了自由”★◆。他坦言■◆,自己有时挂在嘴边的★■■★◆◆“逃出去”,只是一种牢骚抱怨。
张陶谈到同样的认知收获,在基层,他得以看到一个真实鲜活的中国农村★■◆◆★★。例如农村换届选举时,各路人马之间如何角力;村里没有劳动能力甚至患病的人◆■■,家里的天花板上一根电线吊着黄色灯泡,屋内破乱不堪,没有能下脚的地方,只能凭借低保★◆、残疾人补贴、临时救济等生存;上了年纪的老人,每月养老金只有100多块★★■,再无力外出务工,为了减轻子女养老负担◆◆,农闲时候在村里会四处找活干■■■★◆◆,去蔬菜大棚帮忙、帮清洁队收拾卫生■◆■■★■,时薪只有7块★■◆★■■,每月最多赚千把块◆■■★,“这些现实残酷,但真实存在◆◆★■★★。★■★◆★◆”张陶说。
乡镇公务大体分成两部分:一是县级职能部门的工作在乡镇的落地;二是包村驻村◆★,在乡镇与村之间完成沟通■★◆★■■。“上面千根线,基层一根穿”,素白形容,乡镇基层的公职人员像是★◆“万金油”◆★■★★■,身兼数职,农业、水务、统计、发改各种工作全都要做■◆◆■■◆。素白自己的感觉,除了睡眠以外,她如今百分之八九十的时间都给了工作★■★,和爸妈说起工作状况,爸妈都惊讶:“公务员怎么可能这么累?”
在选择了留守后,他们会在工作中寻找一些意义。比如素白,她会偶尔把自己从工作中抽离出来■★,以一个观察者的角色,去看待体制机制的运行、各方的博弈过程■★,“你可以看到一个小乡镇■★◆★,上和各部门之间的博弈★◆,下和各村◆◆、村书记和老百姓的博弈。在村上开展工作,往往没有办法用体制内的规则去管束,那要如何开展工作?如何让老百姓买账?这时候是很考验智慧的。◆★■”
那时她对公务员的想象是◆■■★◆,上班一杯茶■★■◆◆◆,下班后还有大把的个人时间。但真正踏入围城,她发现,现实与想象截然相反◆■◆★■■。
同样作为基层公务员的张陶★◆,对乡镇工作的繁琐倒是有所预料,上岸之前,他在网上看了许多吐槽贴,所以真正工作后心理落差不算大,只是对帖子中■◆◆◆“辛苦★■★◆■”◆■“琐碎”等描述有了具体的实感◆◆■★■。
但辛苦还不是主要问题★★■■■,徒劳更让人痛苦★◆◆◆◆★。一次评赛会临近,素白所在的乡政府,连夜定了一车手册■★★★,准备熬夜赶材料,结果县里下通知说■★◆■★,模板变了,一整车的手册即刻作废。有了几次工作推翻重来的经验之后,素白学会了观望■■★◆■,比如任务下达后★★★◆★■,先放缓工作节奏。
素白原本是一名护士◆★■■,在某直辖市三甲医院工作,薪酬可观,工作体面◆★■★,但一周两三次的轮值夜班★◆,让她的身体日渐损耗,感冒了必须要输液才能好转。加上面对生老病死的工作压力,2016年■■◆★,素白选择辞职★■◆■◆◆,报名了本地的乡镇公。
对张陶这样乡村生活经验不足的大学生来说,这样的工作相当复杂★★◆★,“很多事情跨度很长■★★◆★,比如相邻的耕地边界问题■★◆,之前弄不清楚,现在更没有辅以作证的东西。可能都是边边角角的小事■★◆■★◆,就像古人说的◆★■◆‘千里家书只为墙◆■■★■’★■◆★★◆,矛盾纠纷永远调解不完■■★,有时甚至会演变为长期的。”
不过★★,因为工作太忙,素白实际上一周只回家一两次。对她来说,“家就像宾馆★◆◆■◆,回去只是换一下衣服。”平时素白都住在乡里的单人宿舍,宿舍修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★■◆■★,已经被鉴定为危房◆★,且上厕所和洗漱都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,到公共厕所去。
但离开体制是一个好选择吗?只要一有机会■■★◆,小雅就会跟不同职业的人聊天■◆■,希望获得一些信息和勇气,但这些聊天从来没能让她真的下定某种决定,她发现自己舍不得,放不下。
并且,即便没有方言障碍,张陶也花了一两年时间,才学会怎么和群众交流,“一个政策■◆★◆◆◆、一个精神下来★◆,如果用非常官方的话去给老百姓讲,他们是很难接受的,需要掺杂一点俚语◆★◆■◆、挪用生活的现象才能讲通■■★◆。”
素白在乡里上班,但住在县城★■★◆,由于没有合适的公共交通■◆◆◆■◆,素白只能开车上下班◆■。但开车的话,不算油钱,单程过路费就要18块,为了节省花销◆★,她和同事们经常拼车。
张陶的境况好一点◆★◆■★◆,在父母的帮助下■■◆◆,他已经解决了买房买车的问题■■■◆■★,正在考虑生小孩的事情。因为担心育儿开销,这一两年■◆★★,他一直在寻找办法,如何不违规违纪地获得副业收入★◆■★。
张陶对自己在体制内的晋升抱有希望,但他也并不因此焦虑。在他看来,晋升不仅看个人能力,还看综合因素,包括机遇◆★◆。张陶解释,自己所在乡镇★◆■★★,并非每年都有晋升名额,“就像运动员,看似有10-15年的黄金职业生涯,但只有每4年一次的奥运会是拿成绩的关键节点■◆★★。”
但真有了辞职的念头后,家里人一直劝她不要冲动,理由是,一起从部队回家的许多人,都还未安置到合适工作★■■。这些话听得多了,吴淼自己也觉得,如果不珍惜,有点对不起家人◆■★。
张陶毕业于一所双非学校的机械类专业,是考虑到买房成家的问题才会老家考公的。因为专业受到限制◆★★■,他选择了乡镇公务员◆★★,以约20:1的报录比★◆,艰难上了岸。在镇上■◆,张陶和另外两名公务员一起★◆◆◆,组成了一个包村小队,除业务工作外■■★◆★★,负责属地内的一切事务,夏天防汛,冬天防火,乡民纠纷★★■◆,几乎无所不包。
素白心里一直觉得,没有什么工作是理想的,◆◆“每个工作都像是一座围城★■★◆■◆,我们只看到他们光鲜的一面,但其实背后都各有各的痛苦。■◆■”小雅则听说,体制外加班严重★■■◆★,而加班在她的价值排序中,是最不能忍受的事情,所以她勉励自己,虽然体制内的工作不尽如人意★★◆■■■,但不要怨泳池,要学会游泳。
在张陶的心里,体制内的工作,则是人生遭遇变故后一棵安全的大树,能给他兜底★■■★■■。他用了很多的“如果■■◆★■◆”来判定体制外工作的风险◆★:如果某次身体出了问题,如果家庭出现变故★★◆★,如果公司突然裁员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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